庶出的侄女百般疼爱。
当年曾经在潜邸服侍的老奴们都私下传言,这泠霜公主的面貌长得
一点也不似其父,倒与二叔袁昊天恍如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于是京
中街头巷议就更是捕风捉影,绘神绘色地加油添醋。
他本也不信这些个,可是那夜他亲见她轻吐的‘爹爹’二字,却是
想不信也难了!
如果袁昊天真是她的生身之父,此刻她心中该是怎样地痛?!怕是
万箭穿心也难以匹敌吧?可是,她却还要这样安然地站在他身边看着
他杀她父亲,杀她最亲最爱的人,或者说是看着她两个最爱的人互相
残杀,他,竟是这样地残忍啊!
段潇鸣心中顿之炸开一股酸楚,双手陇在袖中,死死地握成拳,劲
道之大,手背上,手腕上皆是根根青筋暴起,常年练武的人,血管都
格外粗壮,条条络络,突在那里,实实地狰狞可怖!
他到底还是不了解她的。她一早就知道他西征南下的决心,她一早
就知道凉州是他进关的第一战,她一早知道会有今天,可是,她却什
么也不做,什么也不说,连落泪都不曾。而他却一味地逼她,逼她许
诺不可以离开他,逼她许诺不可以恨他。
他向来专横跋扈惯了的,到了这个地步,他竟连恨的权利也不给她
,他究竟是做了什么?!做了什么?
战场上一片喊杀声,擂鼓声响彻云霄,似血残阳已落了一半,天很
快就要黑下去了。
第三个冲锋阵队又上了云梯,这一次的阻力明显变小了,城上没有
石块再投下,连箭矢也稀疏了,袁军的武器告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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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上城下,皆在屏息而待,今日如何,便看这一刻了。
陈宗敬大骂一声,跑到战鼓旁边,在手心喷了一口唾沫,两个手掌
合在一处抹了抹,一把夺过了擂鼓兵的鼓槌,卯足了劲,将一通战鼓
擂得冲天响。
换作平日,众将定要嬉笑一番,可是如今身在战场,谁还有那个闲
心?只恨不得速战速决,快些了结了,各个都站在段潇鸣身后,眼都
不敢眨一下。
天地之间,鼓声雷动,段军士气高昂,一波一波地在云梯上往上爬
,眼看就快要占上城楼了。
忽然,蹄声四起,急躁奔来。段潇鸣与众人皆侧首望去,但见四骑
在前开道,皆是段潇鸣亲卫的服色,而后是霍纲亲自驾车,朝这边指
挥台飞奔而来。
待看清这个阵势,众人心里都猜得了八八九九,想如今放眼军中,
能让亲卫开道,霍纲驾车的,还能有第二个人吗?!
段潇鸣心中一个咯噔,疾步上前。
“霍纲,你这是……”马车还未停稳,段潇鸣脸色已然铁青,质问
霍纲道。
“大汗恕罪!”霍纲不再多话,跳下了车,打开车门,便退到一旁
。
“你不要怪他,是我逼他这么做的。”泠霜的声音从里传来,霍地
一下掀开了帘子,拉起裙裾,就往下一跳。
烈烈北风,狂肆地将她一袭厚重的礼服硬生生扬起,扑腾地哗哗作
响。
苍茫暮色四起,袁泠霜迎风而立,一抹残阳映在她身后,冷凝的一
点橙光,竟被她周身火红给比了下去!黯淡地沉寂在她身后,为她匀
一身萧条的暖意。
油壁车前,段潇鸣已经完全忘记了话语。这是他第二次见到她盛装
的样子,高贵端丽,几乎叫人望而却步。
指挥台上列站的都是段氏的中流砥柱,平时本就甚少见到袁泠霜,
而今,竟是天人之姿!这一变故来得太突然,有如云端天降,就这样
真真实实地到了跟前,一个个震惊地忘记了呼吸。
“你这是做什么?!简直胡闹!”段潇鸣醒过神来,气从中来,朝
她吼道:“快回去!”
“我不会走的。”泠霜简短地丢下这句话,已经越过他往高处走去
。
段潇鸣一把曳住她的袖子,森然冷硬,有着号令天下的气势,不容
反驳的霸道,铿锵有力地迸出两个字:“回去!”
“我不会走的……你知道的……”泠霜眸中生霜,淡泊凝寒,直直
地望向他眼底,语声轻柔,可是字字皆是有力,掷地有声。
又是这句,他知道的,他知道的。
之前,她也是说了这句,所以,他力排万难,带她在身边,今日,
她还是这句,叫他生生地放了手,看着那锦绣华服,从指间一点一点
滑过,便像是开春时候,山里的小溪,刚解冻了,冰面破开,涓涓始
流,潺潺地从手上淌过,尤带了薄薄的寒意。
他知道的,她的话从来不多,却是字字都剜到他心上!她说他知道
的,她知道他知道的,可是,他却总希望他不知道,他如果不知道,
该有多好?!
泠霜长长的裙裾从黄土的冻土层里拖过,污了,脏了。
她一路行去,两边诸将纷纷避让,退开一条道来。终于站定在那里
,可以清晰地望见城楼上,那个影子。
他老了……怎么才两年的功夫,就老成了这样?!
那道千年的关隘,斑斑驳驳的城墙,一寸寸皆是被无数鲜血染过了
的,这城下的尸骸,堆起来,怕是用整座城来装,亦装不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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