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眸不惧地和我对视,喉咙却蹿动了一下,一只手受了诱惑地抬起,只沾到我微潮的雪白浴袍。
我起身去卫生间换干毛巾,大声告诉他:“因为和你比起来我又听话又懂事又会看眼色,没人不喜欢我。”那只背叛主人的手收回来拍着额头互相虐待,失策的悔状惹人发笑。我说你偶尔也哄哄你姥爷。
“我搬回去还不是哄他吗?”他横我一眼,“但他现在就是找我茬儿。”
我不可理解:“他干嘛找你茬儿啊?”
“我一直以为他是因为我爸我妈的事儿拿我撒气,原来根本就是因为我。”
我故意无视他的偷看脸色,也不好奇追问,静静地等他说下去。
“他说我老大不小的,要是不回公司就交个女朋友。”
“听明白了。”我认真地点了下头,“这好像也不是因为你,好像是因为我。”
“聪明。”他攥拳挡住过大的嘴型。
“你绕这么大一圈我再不聪明点儿有些人累死得货!”我把毛巾丢到他脸上,坐到电脑前,“这牒儿不是你借我的吗?自己没看过啊?”
他用毛巾蒙住下半边脸,只露笑弯的眼睛眨呀眨地看我。伸了根手指指向电脑屏幕:“我觉得你像她。”
“哪儿像?”
“她穿的那个黄毛衣。”
“……”
“头发。”
“那也像你啊。”
“嗯,也像你也像我。”
我开始甜美假笑了:“你怎么还不走!打电话不是要出去吗?”
他呵呵陪笑着推回逐客令:“说正经的,你自己照镜子看,你们眼睛鼻子脸型,这么看太立体,平面对比看。你有一张照片抿着嘴的,跟她一样一样……你嘴唇真薄。”
我咬咬嘴唇:“命不好。”
“据说是无情。”
笑死我了。“还铁手呢。”转头看那个蒲公英般孱弱的女主角,“她快要死了。”
“没事儿,你可以倒回去重看。”
我以前就发现跟这人看电影没意思,他总是在人家导演摄像演员一干人等努力把气氛培养到最极点的时候说些不伦不类的话。“你可是影视专业出身的,对别人的作品稍稍表示投入是起码的尊重。”
“我一个人看挺投入的。”他流利地回答,又说:“我才发现你居然爱看越狱,比较智慧是吗?”
我点头:“斯科飞跟我一个专业的。”
钱程一阵无语,小心地开口:“你好像是有个哥哥……”
我冷笑着夸奖:“你真能顺杆儿爬~”
他正了脸色道:“这里边不是精神病就是性变态,主角儿也有什么病。说真的我有点看不下去。”
“因为你是正常人嘛。”我酸酸地说,而我和斯格飞都是心理疾病患者。
“你不是正常人?”他不假思索地问完之后发现我眼神不对,“噢,强迫症。不过我怀疑你是自己给自己吓出来的,本来没病一听说是强迫症就潜意识里强迫自己说自己有病。”
“可是我头疼,这是实病。”
“你睡眠质量不好,当然头疼。没人希望自己有病,喝多的人都不承认自己喝多,你觉得自己不舒服了,去看大夫,这是正常人。不过你总是信坏不信好,大夫说的话能都听吗?有时候想想特后悔介绍你认识罗星,你有什么毛病啊不就是嫌洗衣服时候泡沫漂不干净吗?他就给你弄个强迫症出来。那漂不干净多漂几次就行了呗,咱们就是把事儿看太大了。你知道吗?鬼贝勒有恐高症,他经常做梦在天桥儿上桥塌了他掉下去摔死。”
他出卖兄弟逗我笑,我得给他面子啊:“恐高症?啊?那他多高?”
钱程愣住了:“一米七八七九那样吧跟我差不多……”
“那你说他站着看地面晕不晕?”
我们俩相视大笑,钱程说:“他还挺严重的,对过天桥这种事儿能躲就躲,宁可绕远到路口过街。但是他免不了得坐飞机,昏了几次,现在一上飞机就睡,醒了还问人:飞到哪了?”
“我才发现你真能遭践人!”
“一点儿不撒谎,”他信誓旦旦,“明天见了面咱们三方对质。”
那个电话是保安打的,他的案子节后开庭,因为太棘手气得要跳楼,索性放在一边不闻不问,呼朋引伴说去找地儿蹦极发泄一下。第一个招呼的人是脚趾骨折静养中的恐高症患者鬼贝勒,然后兴高采烈地给钱程打电话讲那厮如何恐吓他要把他扔混凝土机里搅拌了浇灌郊区渡假中心的游泳池……
我没玩过蹦极,那次在星海公园他们都蹦了,我没敢,小丫平时乍乍呼呼的也没敢上去,那当口看出来时蕾真是个啥也不怕的主儿,只要不费力气的事儿她还是比较热衷的。上去坐缆车,下来就一跳,完事儿回来还直摇头:“这就150块钱。”
对第二天的到来开始期盼。
十二点半钱程给我一个规规矩矩的深吻后开车回姥爷家了,我在楼梯上发一会儿呆,回房间做了三十个仰卧起座。
一点整躺下,翻身翻身按亮手机,一点二十;最后一次看时间,一点五十,终于睡着;一觉睡得很沉睡了很久,醒来摸过手机,两点十分。第一个反应就是表停了。想想好像不对劲,哪里不对劲,挣扎了半天也没想出来。
我想见钱程,两点十分,他走了还不到两个小时,我就想见他,我为这种感觉雀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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