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蓝依走到卫生院的输液室门口。
未及踏入，便听到里面传来一阵奶声奶气的童谣声。
“两只老虎爱跳舞，小兔子乖乖拔萝卜，我和小鸭子学走路……”
白蓝依觉得，或许这才是四岁孩子应有的状态。
哪怕她的生命羸弱，她的生平坎坷。
泪水几乎一下子就夺眶出来了，白蓝依用力屏息镇定，才踏步走进门。
一瞬间，她几乎无法将目光移开——
刘玲大约三十出头，干瘦而憔悴的脸上，挂着操劳的倦态。
而她怀里抱着的女孩也是比同龄人要瘦小很多，那只正在输液的手背上，密密麻麻的布满针孔。
她们抬起头，目光疑惑地落在白蓝依的脸上。
“你是……刘玲？”
女人点头：“你是。”
“我叫白蓝依。”
***
白蓝依跟着刘玲回到了她们母女的出租屋。十数平米，狭隘低黑。
还没到盛夏酷暑，楼道里就已经传来一阵阵夹杂着汗臭脚臭和发酵垃圾的气息。
刘夏输完液后就睡着了，这一路，都是白蓝依背着她的。
将孩子放在床铺里边，刘玲拿了一床薄被给她盖上。
然后不好意思地看了看白蓝依，双手在衣襟上擦一擦。
“白小姐，我们……我们去客厅说吧。”
白蓝依点点头，再次将目光撇在那孩子熟睡的容颜上。
说实话，她也看不出这孩子像不像自己。或许因为病痛的折磨，她的小脸早已瘦削变形了。
来到杂物堆积的小客厅里，刘玲二话没说直接就给白蓝依跪下了。
吓得她倒退两步，才回过神来去扶她。
“刘姐！刘姐你别这样，我……我们先坐下说！”
“白小姐！我知道都是我不好，可是这么多年了，我真的把夏夏当成亲生女儿一样疼爱着。我救不了她，看着她一天天的虚弱下去，我这心里简直像刀割一样啊！”
白蓝依眼眶一红，泪水过隙。
她无法对一个陌生人解释当年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意外与变故，却只能由衷感谢这个良善又愚昧的女人——
不管当初出于什么样的动机，总归为她留住了能跟女儿见上一面的缘分。
“刘姐你先起来，其实我真的很感激你。小夏这些年，真的辛苦你了……”
白蓝依将刘玲扶在了沙发上。取出包里的纸巾，递给她，也留给自己。
“我刚带小夏回来的时候，她浑身都是青的，连哭声都没。那个样子，真像是连一个月都撑不下去了。”
刘玲说起当年的场景，一片纸巾早已止不住泪水。
“没想到，这一天天，一年年的，转眼会爬会走会说话。我是越来越舍不得她了……白小姐，我知道你也一样很爱她的，对吧？只要你能治好小夏，我愿意把她还给你。真的，我不求她长大了感激我，只要她能记得我，还记得有我这么个妈妈，我就心满意足了！”
“刘姐，我是真的谢谢你救了她，真的。”
白蓝依长叹一口气，认真地说：“我从没想过要放弃这个孩子，如果早知道她还活在世上，我肯定一早就来找她了。你放心，就算是倾家荡产，我也会给小夏治病的。能治到什么程度，我就供到什么程度……我，我能找到认识的心脏科专家。我们明天就去医院，你把小夏的病历资料给我拿走一份行么？”
“白小姐。”
刘玲一边叹气一边掉泪：“这些年，能看得医生我们也都看过了。她这个病，除了心脏移植，真的没别的办法了。”
其实就算刘玲不这么说，白蓝依心里也早有眉目。
以江逐年的各方面条件，都不能保证小七月的治愈。
心脏移植是个硬条件，不是光有钱就能挖别人器官的啊！
“刘姐你先别急，就算是要心脏移植，也得先排个号。只要有一线希望，我们就不能放弃。我们一步步来，明天先入院去做全面检查，钱的事你不要担心。”
“白小姐，我实话跟你说吧。心脏……其实我们早就有了，可连手术费带……其他的，一共要六十几万。我是真的不想眼睁睁看着，小夏因为摊上我这个么穷妈，而不得不放弃这么好的机会……”
“你说什么？”
白蓝依只觉大脑嗡了一下，像炸开了无数的烟花！
“已经找到合适的心脏了？”
“是，挺巧和的，所以医院那边最多给我们一周的时间，要凑齐手术费。否则就要给别人了。我怕小夏……小夏她再不做手术，真的就撑不下去了……”
白蓝依离开刘玲家的时候，小夏孩子屋子里睡得沉。
惨白的小脸毫无血色，呼吸里带着急促的杂音。
这样严重的病情，说不定哪天闭上眼睛，就真的再也无法睁开了。
她想，老天爷既然让她的女儿失而复得，她就绝对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而无所作为。
“刘姐，别送了，等下小夏醒了。我明天联系好了医院，再过来找你们。”
站在出租公寓楼下，白蓝依看着送她下来的刘玲，开口劝她回去。
她想，明天一早是方威的追悼会，自己答应云绮要陪她参加的。
结束后她就直接过来好了，把刘玲和孩子接上，一起去医院。
“白小姐，我觉得……医院在哪都无所谓，现在最关键的问题，还是……还是心脏。小夏现在身体太弱了，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她还是不要去医院了，现在流感多发，万一再传染了就麻烦了。我想等心脏供体到位了，直接再安排手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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